吃过早餐之后,胡晓慧迫不及待的想去看刘姝贤拍视频。

家里开娱乐公司,胡晓慧自然有机会去剧组探班,之前放假回家的时候,她没少陪易静雨去追星。

(资料图片仅供参考)

胡晓慧对明星没什么兴趣，她去了剧组看他们拍戏,更多的注意力也是在导演和其他人身上。

她看过明星拍戏，但还没看过拍定格动画呢。

刘姝贤带着她回了家,胡晓慧进了刘姝贤的家门，惊讶的发现刘姝贤的家里已经大变样了。

原本的餐桌被搬到了阳台上，阳台上架了两台摄像机，还有一台小型的手持摄像机放在旁边，大概是等会刘姝贤要用的。

餐桌上已经变成了布景地，上面放着刘姝贤制作好的模型和角色，每一个都栩栩如生,分外可爱。

胡晓慧一脸激动的冲过去，站在餐桌旁边左看右看，伸出手想摸，又小心翼翼的收了回来。

要是不小心碰坏了刘姝贤的布景,就要耽误她的事情了。

胡晓慧搬了一张椅子,乖乖的坐在旁边开始观摩。

对于刘姝贤来说，这不过是复习一遍她最习惯最擅长的事。

两个固定机位，一个手持机位,同时自己控制着角色行动,看上去很麻烦,但对于刘姝贤来说，并不是难事。

当两个角色有对手戏时，她大多会使用固定机位镜头，然后再用手持机位补拍特写。

童话剧情简单，不会出现群像戏，很适合一个人制作。

她只对剧本做了细微改动，如果改得太多，她是创新得开心了，但童话就不是那个童话了，很难让最多的人产生共鸣。

《小红帽》是她复出的第一个定格动画，需要的并不是最独特最好看，而是传播范围最广，让最多的人看见。

上午阳光正好，拍摄起来不会太刺眼，刘姝贤准备了几层软纱窗帘，用来控制光线，这样显得既柔和又自然。

她一个人拍摄起来速度不算快，最初几个镜头因为不熟练，还失败了好几次，但等到刘姝贤找回手感后，速度就快了很多。

一上午拍了一小半镜头，刘姝贤看着时间不早了，准备吃个午饭休息一下，等会下午了继续拍。

今天将素材拍好，这两天就能剪辑发布。

刘姝贤心里计算着进度，将机器都关掉，电池取出来充电，长舒了一口气。

在角落里当了一上午蘑菇的胡晓慧看见她把摄像机都关掉了，一副打算收工的样子，小声问：“拍好了吗？”

刚刚她一直看着刘姝贤在拍视频，怕打扰了刘姝贤，让素材出了问题不能用，一句话都不敢说。

况且，刘姝贤一旦开始拍摄，忽然就有了一种胡晓慧没见过的气场。

她运筹帷幄，胜券在握，好像在这个小小的世界里出现什么事情，她都能解决，似乎她不是站在一个阳台上，对着一些毛绒角色在拍一个小孩子都知道的童话故事，而是在拍摄什么大片一样。

胡晓慧在片场看过很多导演，许多拍过大片的导演身上都有这种气场，这次在刘姝贤身上又看见了，让她觉得既熟悉又陌生。

她的眼神一直追着刘姝贤，一刻都不想放松。

刘姝贤的身上似乎有一种光芒，吸引着她靠近。

胡晓慧自然听过那个专注的人最美丽的说法，但她觉得在这个时候的刘姝贤，已经不光能用专注和美丽来形容了，一种强烈的吸引力从她的身上散发出来，让胡晓慧感觉呼吸都有些压抑，但又忍不住去看她。

她不是没有看过工作时的刘姝贤，只是现在的刘姝贤比工作的时候还要好看十倍。

更神奇的事，当刘姝贤收起那些机器的时候，她身上那种凛冽的气质就消失了，重新变回了她熟悉的那个温柔的刘姝贤。

刘姝贤收好了器材，走过来摸摸她的小蘑菇，蹲下身笑道：“饿了吗？我们去吃饭。”

胡晓慧被她牵着手站起来，莫名觉得自己有点像小朋友。

算了，刘姝贤的小红花她都拿了，小朋友就小朋友吧。

胡晓慧问：“去哪吃饭呀？”

“出去吃吧，”刘姝贤从玄关拿了钥匙，“现在做有点迟了。”

现在已经快十二点了，再出去买菜做饭的话，吃完可能就两点了，她难得有时间拍定格动画，还是出去吃饭好了。

胡晓慧一进电梯，就自觉的拿出了手机，开始翻找附近的饭店。

天气冷了，她想吃点热乎乎的东西了，看了一圈，还是觉得去喝汤最合适。

附近有一家粤菜馆，在网上评价不错，看宣传图上的菜也很诱人。

胡晓慧将手机递给刘姝贤，问道：“这家怎么样？”

刘姝贤点点头，她和胡晓慧的想法一样，吃点清淡热乎的东西，喝汤最合适了。

粤菜馆离公寓不远，在附近的一家商场里，她们去的时候正是饭点，人声鼎沸好不热闹。

刘姝贤在车上打电话订了位置，她们到粤菜馆的时候，正好轮到她们的号。

服务生领着她们入座，将菜单递给她们，刘姝贤照例先递给胡晓慧，让她先看。

胡晓慧等服务生走了，立马拿着菜单走到刘姝贤这边，和她挤在一边的沙发里，说：“一起看嘛。”

刘姝贤拿她没办法，只好和她头碰着头看菜单。

胡晓慧问：“你想吃什么？”

刘姝贤说：“先点个汤吧。”她们就是来喝汤的。

粤菜馆的菜单上汤品种类丰富，天麻乳鸽汤，蘑菇炖鸡汤，竹笙老鸭汤等等等等一应俱全，两个人挨着看了一会儿，最后还是选了粉藕排骨汤。

点完了汤，胡晓慧顺势翻页，准备点别的菜，两个人离得很近，她的手伸过去翻菜单，不小心碰到了一片柔软的地方，顿时脑中一片空白。

刚刚……刚刚那不会是……吧？

刘姝贤倒是很淡定，好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，她点了点菜单上的冰火菠萝油，说：“点两个吧。”

胡晓慧：“……好。”

软软的菠萝包……

好了，不能再想下去了。胡晓慧命令自己把注意力放在菜单上，她觉得最近的思维越来越奇怪了。

那天看过的电影时不时的在她脑中闪现，昏暗暧.昧的灯光和手指划过肌肤的画面让胡晓慧记忆深刻。

比她看过的教学片震撼多了。

“……你要不要吃虾饺？”刘姝贤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。

“啊？”胡晓慧回过神，“虾饺？可以啊。”

刘姝贤点点头，她喜欢吃虾饺，虽然在吃午饭的时候吃虾饺有点奇怪，但她看见虾饺就走不动路了。

看胡晓慧一副神思恍惚的样子，刘姝贤忍不住再问了遍：“午饭吃虾饺，可以吗？”

胡晓慧连忙表示可以，并且坚定的说：“我也喜欢吃虾饺。”

……绝对不能让刘姝贤发现她走神到哪里去了！太可怕了！满脑子的黄色废料！

胡晓慧低下头，认认线线的和刘姝贤一起点菜，主食和汤都已经点好了，菜的话点了一份深井烧鹅，又点了一份滑蛋牛肉，再加清炒菜心，这就可以了。

这家店上菜效率不错，下单不到十分钟，汤先端了上来。

粉藕排骨汤散发出浓郁的香气，带着微微的甜意，大块的排骨沉在汤里，旁边是白白胖胖的粉藕，看着就引人食欲，汤是清亮的，有一层薄薄的油花。

刘姝贤先给胡晓慧盛了一碗，胡晓慧在她身边坐下后，好像就不打算过去了，她也没让她过去，她感觉胡晓慧这样挤挤挨挨的坐在她身边感觉很好，有种温暖的感觉。

胡晓慧接过汤，先是咬了一大口藕，汤炖了很久，排骨的味道已经和粉藕的味道混合在一起，藕里面有浓浓的肉香味，但又保持着藕的口感，汤汁果然是甜的，柔润的滑进喉咙里，从胃到四肢百骸都觉得舒服。

胡晓慧一边吃一边夸：“这家店不错。”

“嗯，”刘姝贤有同感，“挺好吃的。”

她们喝着汤的时候，虾饺和菠萝包就上来了。

光是看外形，就知道味道不错。

虾饺的皮很薄，半透明的皮里能看见粉红色的虾仁，虾仁是一整只的，一口咬下去满满都是鲜味，顺着汤汁涌进口腔里，霸道的占领了舌尖，虾仁口感弹牙，十分新鲜，吃完一只，还让人觉得意犹未尽。

刘姝贤吃虾饺的时候，胡晓慧已经掰开了她的菠萝包，她要了双份黄油，塞进菠萝包里，迅速的融化开来，甜甜的菠萝包配上微咸的黄油，两种本应该相冲的味道发生了奇妙的变化，在舌尖绽放出一种奇特的甜美，菠萝包是刚刚烤好的，外皮酥脆可口，带着些许热度，黄油却是冰的，确实有一种冰火两重天的感受。

刘姝贤问她：“好吃吗？”

胡晓慧吃得眉眼弯弯，她很喜欢菠萝包，觉得甜得恰到好处，她点点头：“好吃！”

刘姝贤也掰开了自己的菠萝包，将黄油加进去，咬了一口，笑道：“真好养活。”

胡晓慧顿时转头，捏着自己的菠萝包，对她怒目而视：“才不是呢。”

刘姝贤笑眯眯的说：“怎么不是了？什么你都说好吃。”

胡晓慧有理有据：“那是因为你挑的店都好吃啊。”

刘姝贤说：“我做饭你也说好吃。”

胡晓慧顿时更理直气壮了，说：“你做饭比外面的店更好吃啊。”

“怎么会，”刘姝贤逗她，“那我去开饭店，岂不是一.夜暴富？”

胡晓慧认真的看着她，问：“需要投资吗？”

刘姝贤：“……”

为什么胡晓慧的脑回路这么与众不同？

她摆了摆手，将一只虾饺夹到胡晓慧的碗里，说：“我还没打算跨界开饭店。”

胡晓慧吃了那只虾饺，淡定的说：“那你要开的时候跟我说，我要超超超级VIP。”

刘姝贤看着她，微微一笑：“你现在不就有吗？”

胡晓慧眨眨眼：“嗯？”

刘姝贤说：“我只做饭给你一个人吃啊。”

胡晓慧的脸一下热起来了，她知道刘姝贤又在逗她了。奇怪的是，她怎么每次都会上钩呢？

主食和汤味道不错，其他的菜自然也不会发挥失误。

烧鹅外酥里嫩，吃起来满口生香，肉质细腻，咸鲜味道恰到好处，滑蛋牛肉的蛋是半熟蛋，嫩得入口即化，牛肉同样很嫩，和鸡蛋的香味混合在一起，有种别样的感受。

心满意足的一顿饭后，刘姝贤带着胡晓慧回了公寓。

刘姝贤准备开始下午的拍摄，问胡晓慧：“你想继续看还是回去休息啊？”

胡晓慧有点困了，她昨天没睡好，早上又起得早，然后在厨房里折腾了一番，盯着刘姝贤拍了一上午视频，现在感觉很累。

她靠在沙发上，抓过一只抱枕，在沙发上蜷了起来，说：“我可以在这里休息。”

刘姝贤：“……”

有什么办法呢？她又不忍心赶胡晓慧走。

她去卧室里拿了毯子，给胡晓慧盖上，说：“我可能会吵到你。”

胡晓慧发出迷迷糊糊的声音：“你的声音都不吵。”

刘姝贤摸摸她的头，轻声说：“睡吧。”

虽然胡晓慧说她的声音都不吵，但她还是下意识的放轻了动作。

定格动画是后期配音的，拍摄的时候除了挪动布景和机器，确实不会发出什么声音。

胡晓慧这一觉一直睡到太阳西下，她才揉着眼睛醒过来，发现客厅里一片漆黑。

胡晓慧顿时僵住了，忍不住小声唤了一句：“线线？”

刘姝贤的声音很快传了过来：“你醒了？”

她在房间里剪视频，关上了门，怕灯光吵到胡晓慧。

刘姝贤从卧室里出来，问她：“可以开灯么？”

胡晓慧：“……嗯。”

刘姝贤开了灯，胡晓慧抱着毯子坐在沙发上，茫然的看着客厅，餐桌还在阳台上放着，东西还没有收拾，这些东西挪动起来动静很大，刘姝贤怕吵醒了她。

胡晓慧问：“我睡了很久吗？”

刘姝贤看看时间，说：“有点久，已经可以去吃晚饭了。”

胡晓慧：“……”

她好后悔啊！难得可以看刘姝贤拍视频，她居然就这么睡过去了！亏她睡觉的时候还一直在想，睡半个小时就起来，继续看刘姝贤拍视频。

刘姝贤拍视频的时候实在是太好看了，她忍不住想多看看啊！

胡晓慧闷闷的答了一句：“好哦。”

刘姝贤听见她的声音，敏锐的感觉到她不太高兴，不由得问道：“不开心？”

胡晓慧抬起脸，脸上还有两道沙发压出的痕迹，看上去有种傻傻的可爱，说：“没有……就是觉得睡得太久了。”

刘姝贤走过来坐在她身边，说：“对不起，我应该叫你的。”

胡晓慧说：“哪里……明明是我太能睡了。”

她从沙发上爬起来，去洗手间洗了个脸，出来时已经是神清气爽。

拍视频什么的，以后肯定还有机会能看到！

胡晓慧从洗手间出来，欢快的说：“我想吃炒粉。”

刘姝贤将沙发上的毯子收拾好，愣了一下，炒粉？

她拿出手机，说：“我找找看。”

“不用找，”胡晓慧一拉她的手臂，眉眼弯弯，“我带你去吃，我家原来那边的巷子里有一家，很好吃的。”

刘姝贤略微有些疑惑，望月湖这边应该没有什么小巷子吧？更别说炒粉了。

胡晓慧兴冲冲的回去换了衣服，带着她下了楼，对出租车司机报了一个地名。

刘姝贤听见那个地名，一瞬间恍惚了一下。

那个地方，她也很熟悉。

或者说不能更熟悉了。

是她出生的地方，是她长大的地方，是装着她仅剩的幸福的地方。

胡晓慧报出的地名是当年的大院幼儿园，她家为了她上幼儿园方便，买了对面的商品房小区。

刘姝贤小时候就住在幼儿园后面的大院里面，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，度过了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。

后来，那边的房子因为太老旧拆迁了，刘家才搬到了现在的小区，爷爷奶奶也因为年纪大了，无力再照顾刘姝贤，只好让她和爸爸妈妈生活。

刘姝贤抿着嘴唇，无数画面从她的脑中掠过，幼年时代灿烂的阳光，爷爷奶奶的笑脸，小伙伴们追逐嬉戏的身影，天空中飞过的风筝，她坐在窗口看着窗外的蝴蝶，觉得心里被快乐填得满满的。

胡晓慧要带她去的地方……

——那是一切开始的地方。

出租车飞速驶过城市的大街小巷,车窗外的天色渐渐变得漆黑,星星点点的灯光亮起来,组成一片耀眼的霓虹。

刘姝贤一直侧头看着车窗外的风景,好像在思考着什么，胡晓慧时常看看她,想问些什么，但车里实在是□□静了,她找不到说话的机会。

望月湖距离老城区有些远，出租车开过过江大桥后，大约二十分钟才到目的地。

刘姝贤下了车，站在熟悉的街道上，感觉有种前世今生的荒谬感。

四十分钟的距离，并非远到来一趟就是大动干戈的地步，但她下意识的回避这块地方,搬走后竟然再也没有回来过。

胡晓慧下车后就挽上了她的胳膊，难掩脸上的兴奋之情，熟练的带着她拐进一条小巷子，笑道：“有点绕,不过很快就到了。”

刘姝贤掩饰着自己起伏的心跳,道：“嗯。”

这一块儿她怎么会不熟呢？她比胡晓慧更熟悉。这里的每一块地砖，每一棵树木，刘姝贤都曾经用脚步丈量过,她小时候虽然不太喜欢跟小伙伴玩,但她探索世界的兴趣并不比别的小孩少,在爷爷奶奶午睡的时候，她常常偷溜出家门，在这附近的小巷子里四处乱窜，拿着零花钱买橘子汽水喝，好像是一场大型探险游戏。

胡晓慧早早的出国，她的记忆来自放假的时候回家，李阿姨会特意带她到附近的小巷子里买零食吃，一边吃一边念叨她，这些东西不健康，但小孩子总要吃点零食，不然嘴馋得睡不着。

胡家在这边住了挺长一段时间，直至望月湖的别墅区建好，才举家搬迁过去，不过，这一切倒是和胡晓慧没有什么关系，她上小学起就被送到国外的亲戚家住了。

她在吃食上记忆力尤其好，带着刘姝贤七拐八弯，很快她们眼前就出现了一条小巷。

似乎是附近小学的必经之路，这条小巷灯光通明，人声鼎沸，早已经转型成功，成了附近居民的夜宵聚集地了。

胡晓慧往前边一指，说：“就是那儿，炒粉！”

刘姝贤抬头望过去，前面密密麻麻都是霓虹招牌，个个都闪着耀眼的红色，上头写着“炒粉炒面”的牌子，不下十个。

这怎么知道是哪个呀？她心里还在嘀咕，胡晓慧已经带着她走过去了。

胡晓慧目不斜视，直接走到其中一家店，对老板娘说：“阿姨，两份炒粉，多加码。”

“好咧！”老板娘爽快的应了一声，从旁边的案板上拿起装了炒粉的碗，一齐倒进铁锅里，一只大铁勺炒得滚滚生烟，很快就有香味从铁锅里冒出来，她再拿起佐料碗，往锅里洒入肉沫和小辣椒，再加上一把包菜丝和胡萝卜，和米粉一起在锅里爆炒，片刻后出锅，已经是一碗色香味俱全的炒粉了。

胡晓慧和刘姝贤找了张桌子坐下，店面很狭小，只有两三张桌子，好在十分干净，不显得油腻，墙上贴着炒粉炒面的宣传画，看着还算舒心。

不断有人过来，买了炒粉打包带走，看来在店里吃的人属于少数。

胡晓慧兴致勃勃的掰开一次性筷子，对刘姝贤笑道：“尝尝！这家我吃了好多年了，真的很好吃。”

刘姝贤尝了一口炒粉，米粉软糯，包裹了酱汁，有一股恰到好处的咸香味道，咬起来几乎感受不到分量，只觉得牙齿轻轻一碰，粉就顺着食道滑进了胃里，这一碗炒粉里，粉是软的，包菜是脆的，胡萝卜是甜的，肉沫是咸的，虽然简简单单，但味道确实令人着迷。

她抛开纷乱的思绪，笑道：“好吃。”

胡晓慧一副小尾巴翘起来了的样子，笑眼弯弯的说：“好吃吧！”

“嗯，”刘姝贤点点头，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，“怎么发现的？”

她小时候虽然满街乱跑，但并没有来过这条小巷，可能是那时候她年纪尚小，即使觉得自己已经走了很远很远，实际上也只在门口那几条街打转吧。

胡晓慧眨眨眼睛，说：“有一年我回国，说想吃炒粉，李阿姨说给我做，我不肯，我那时候就是想吃外面的东西，家里的虽然好吃，但就是没有外面那股垃圾食品的味道，李阿姨没办法，把这条街上的炒粉都吃了一遍，最后挑出这家最好吃的，带我来吃了。”

刘姝贤听得叹为观止，就因为胡晓慧想吃炒粉，李阿姨居然把一整条街的炒粉都吃了一遍……

这也太宠孩子了。

刘姝贤惊叹道：“李阿姨太宠你了吧。”

她有点羡慕，但又很庆幸。胡晓慧被这么多爱包围着长大，自然不会觉得爱稀少又昂贵，才会如同小太阳一样，将无穷无尽的阳光送给她。

刘姝贤更庆幸的是，胡晓慧没有吃过那些苦头，不会觉得世界是荒漠，不会总感觉自己被孤独包围。

她以前没有吃过这些苦，那刘姝贤以后更不会让她吃这些苦。

胡晓慧大口大口的吃着炒粉，点了点头，非常赞同的说：“是啊，李阿姨在我们家工作很多年了，没有结婚也没有孩子，把我当亲女儿的。”

刘姝贤听她说着话，感觉心情在一点点变好，胡晓慧总是有这种令人开心的能力。

她给胡晓慧开了一罐可乐，问：“喝吗？”

胡晓慧伸手接过去，道：“当然喝了！”

胡晓慧一口可乐一口炒粉，吃得好不快活。

她的世界里确实没有什么烦恼，从小到大没有什么挫折，不仅父母疼爱，还有一个李阿姨事事关心，出国后先是住在亲戚家中，后来又找到了靠谱的寄宿家庭，大学时本应该接受宿舍生活的毒打，但她和易静雨一起搬了出去，唯一的困难就是两个人都不会做饭了。

学业和工作对她造不成困扰，从来都是全部有喜怒，交朋友也算是如鱼得水，说胡晓慧是被生活眷顾的人，也毫无问题。

刘姝贤每次看着她吃饭，都觉得她就像是动画片的里的人物，一边吃东西，一边头上就在不断的冒出红心，心情条在不断的上涨。

怎么会有这么单纯的人呢？

在刘姝贤看来，胡晓慧单纯得就像是一汪清澈的湖水，让每一个靠近她的人都觉得心旷神怡。

当然，这话要是被于小桃知道了，那她肯定第一个跳起来反驳，什么天真单纯！老板平时开会说话九曲十八弯，没少坑那些老狐狸，明明就是冰山大魔王！

刘姝贤知道其他人眼中的胡晓慧和她眼中的胡晓慧不太一样，但她实在没办法把眼前的胡晓慧和公司传言里的胡晓慧联系起来。

在刘姝贤的眼中，胡晓慧小时候是个小哭包，长大了是个傲娇鬼，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冰山大魔王。

胡晓慧喝了一大口可乐，放下可乐罐子，问道：“你之前没来过这家吗？”

“没有，”刘姝贤摇了摇头，“我很久没来这边了。”

胡晓慧好奇的问：“为什么呀？你之前不是住在这边？”

刘姝贤深深的看了她一眼，她没有和胡晓慧说过她以前住在哪里。

胡晓慧看见她的眼神，立刻反应过来，解释道：“不是的，那时候幼儿园的人不是基本都住在这边吗？”

这么说倒也没有错。当初大院幼儿园就是为了方便职工才建的，基本上孩子们都住在这块。

刘姝贤对她抱歉的笑笑：“我没有说不是呀。”

胡晓慧嘟囔道：“我还以为你觉得我查你老底呢。”

“哪有，”刘姝贤摇摇头，“我哪有老底让你查？”

胡晓慧轻轻哼了一声，算作默认。

接着，她又跃跃欲试的问：“来都来了，等会要不要去那边看看？”

她说的自然是幼儿园了。

刘姝贤静静的说：“那边都拆迁了。”

“嗯……”胡晓慧沉思了一下，像是在努力回忆什么，“是啊，现在好像是公园？”

刘姝贤说：“是的，你想去的话我带你过去。”

胡晓慧道：“去吧去吧，我好久没去了。”

刘姝贤点点头，她还记得路，出了这条小巷，再走不了多远就是了。

现在那块儿地方，已经变成了街心公园，原本放着幼儿园滑梯的地方，现在是供附近居民使用的健身器材，旁边的树木郁郁葱葱，门口有一座造型奇特的雕塑。

旁边是四通八达的大马路，错落有致的高楼林立在附近，这边已经成了CBD办公和住宅一体的街区。

胡晓慧站在雕塑那儿，四处打量，想找到一点记忆里的影子，看来看去，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看出来，失望的摇了摇头。

她走回刘姝贤旁边，声音里颇有几分不甘心：“全变了。”

刘姝贤坐在长椅上，看着后面的高楼，跟着感叹了一句：“是啊，全变了。”

别说胡晓慧看不出来了，她也很难从这个街心公园里看出往日的痕迹。

除了那些小巷子，她的童年在这座城市存在过的印记已经全数被抹去，只剩下了脑中模模糊糊的画面。

胡晓慧感觉刘姝贤好像很失落。

刘姝贤很少流露出她的情绪，尤其是像今天这样的感觉，强烈的失落从她的身上无穷无尽的涌出来，像是漏水的木桶，不管怎么努力的想将它堵上，都是徒劳。

胡晓慧在她的身边坐下，和她一起看着那栋楼。

那是一栋平平无奇的高楼，有着所有城市里的高楼应该有的样子，钢筋水泥的结构，连成片的玻璃窗后面透出昏黄的灯光，楼顶仿佛连接着天幕，四角闪烁着红色警示灯，在夜幕里分外显眼。

胡晓慧隐隐有一种感觉，坐在这里的、看着那栋楼的刘姝贤，和平时的刘姝贤不太一样。

她好像变得脆弱了，覆盖在刘姝贤身上的保护色褪得七七八八，露出里柔软的心脏。

胡晓慧靠得离她近了一点，轻声问：“以前是你家？”

刘姝贤转头看了她一眼，没来得及把眼中的哀伤隐藏起来，声音低沉的回答她：“嗯。”

对她而言，那是真正的家。有温度的、有人关爱她的、有热腾腾的饭菜的家。

胡晓慧还想说些什么，但她一时找不到语言。

她感觉自己被一股巨大的悲伤淹没了，在她的世界里没有感受过这种事物，她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种感情，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刘姝贤，不知道如果自己贸然开口，会不会让刘姝贤更难过。

这一刻她感受到自己和刘姝贤的不同。

她的幸福对比着这种悲伤，好像是一种不幸。

胡晓慧不安的动了动手指，摸到了刘姝贤的尾指。

凉的。刘姝贤的小拇指冰冰凉凉，好像没有温度。

她试着去握住刘姝贤的手指，将刘姝贤的手指包进自己的掌心，想用自己的温度让刘姝贤暖起来。

刘姝贤从那栋楼里回过神来，看了她一眼，胡晓慧心里一惊，是不是不该握住她的手？她差一点就松开了，但她忽然感觉刘姝贤的手指在她的掌心蜷缩了起来，好像是想要更多一点热度。

胡晓慧的心定了下来，她轻声问：“冷吗？”

她看见不远处有个奶茶店，她可以和刘姝贤去喝一杯热可可。

刘姝贤摇摇头，答非所问：“我以前……和爷爷奶奶住在这边。”

胡晓慧安静下来，她感觉刘姝贤想说些什么，虽然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，但可以倾听她想说什么，这样应该也会让她好受一点吧。

她猜得没有错，刘姝贤不需要她的安慰，她只需要她陪在她身边。

刘姝贤缓慢的说：“那时候住在大院里，早上去幼儿园上学，爷爷奶奶会一起送我去，会给我带一个橘子，我喜欢吃橘子，不喜欢吃苹果，但是后来我和父母住的时候，他们一直让我吃苹果，不吃的话就会骂我不知好歹。”

“幼儿园里有很多小朋友，那时候觉得他们挺讨厌的，总是浑身脏兮兮的，追来打去，到处欺负人，其实你不是他们第一个欺负的人，他们每天都欺负别人，只是那天你刚好过来。”

“我们平时会剪纸，折千纸鹤，还会一起吃点心，现在想想他们也不是那么讨人厌，欺负人的时候一般就是嘴上说说，是不敢真做什么的，他们个个都嘴馋，但是连点心都不敢抢。”

“我那时候也挺淘气的，经常趁我爷爷奶奶午睡的时候出去乱逛，好几次他们醒了没看到我，街坊邻居到处找我。”

胡晓慧静静的听着她说，刘姝贤从来没跟她说过以前的事情，她有几次提起自己在国外的经历，想和刘姝贤一起聊聊上学时候的事，但刘姝贤都转开了话题。

刘姝贤的手指从蜷缩在她的手心里，变成了伸展开来，握住了她的手。

她说话的声音又轻又慢，好像在说着其他人事一样。

“那时候，我很少见到我父母，他们好像在外地做生意，一年到头都不会回来，回来也不会跟我说什么，呆上两天就出去了，我一直感觉我和他们不太熟。”

“但是小时候是真的开心啊，橘子汽水只要一毛钱，我每天都可以喝着橘子汽水回家，爷爷奶奶会夸我乖，夸我聪明，每天都是热腾腾的饭菜。”

“我奶奶做菜很好吃，她会做红烧肉，最外面的皮像是果冻一样，很软很软，浸满了肉汤，我最喜欢吃这个了，拌在饭里面，有点甜有点咸，一口气能吃一大碗。”

“那是我最快乐的时候，每天都无忧无虑。”

刘姝贤坐在长椅上，看着渺茫的夜空，那些闪耀的星星好像是故人的眼睛，在注视着她，对她微笑。

她看着那栋高楼，心里无数次的想过，为什么要拆掉呢？如果不拆掉这一切，那她的世界是不是也会维持原状，美好得像一块水晶石？

胡晓慧紧紧握住了她的手，她想知道后来，但又不敢问。

她不谙世事，但是并不傻。

胡家发迹已经有一些年头了，她多少算个富二代，知道像他们这样的孩子，要么是继承家里的产业，兢兢业业的在公司里工作，继续父辈的辉煌，要么就是去追寻自己的梦想，在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搞一般人看不懂的人文艺术。

刘姝贤在干什么？在她家的公司里做设计师。

这不合理。

她有时候穿着朴素，有时候穿的是大牌过季款，看得出曾经家境优渥，但现在并不好说。

到底发生了什么事？

刘姝贤看着她的眼睛，没有打算隐瞒什么，既然都已经坐在这里了，再想着面子之类的事情也没有意义。

她曾经很害怕在胡晓慧面前丢脸，不想让她知道自己的窘境，但是，当她看着这栋高楼，看着她破碎的美梦时，她的心中只有强烈的情愫，让她想要依靠身边这个人。

刘姝贤依旧看着夜空，说：“后来，我爷爷退休了，没过多久，这边的房子拆迁了，我们全家搬到了那边，因为父母做生意不在家，照看我的还是爷爷奶奶，但他们年纪大了，没法总是看着我，所以我父母把我送到了寄宿学校。”

“学校挺好的，管理严格了点，有点不适应。”

她犹豫了一下，还是说了出来：“我年纪比较小，很多事情不懂，所以被人欺负了一段时间。”

胡晓慧的心轻轻颤抖了一下。

她握着刘姝贤的手紧了紧，怕让刘姝贤觉得不舒服，又松开了，变回原来的力度。

她很难想象刘姝贤当时的心情，她被人欺负的时候只知道哭闹，但那时候有刘姝贤站出来保护她，而且，幼儿园的小屁孩能倒腾出什么花样？

但是，刘姝贤上了中学，从保护者变成被欺负的人……

刘姝贤怎么受得了？

她想知道刘姝贤有没有反抗，有没有让欺负她的人好看，但是，刘姝贤的下一句话打破了她的想象。

“就是那段时间，我父母做生意开始走下坡路了，每天都在家里吵架，互相推卸责任，吵不过的那个就会骂我，我觉得很烦，后来考上大学去了A市，才感觉好了一点。”

胡晓慧忍不住握紧了她的手，这一次，她没有放松了。

她不想放松，也不敢放松。

刘姝贤说得轻描淡写，但她能感觉到一种细细碎碎的痛苦，零零散散的布满了这个角落，明明是没有什么实质的东西，却让人觉得无法呼吸。

她从小在宠爱中长大，光是想想在学校被欺负，在家里被毫无理由责骂的日子，就会觉得毛骨悚然。

这样的日子，刘姝贤到底过了多久……

刘姝贤感受到她握住了自己的手，对她笑了笑，那是一个安抚性质的笑容，却让胡晓慧觉得更难过了。

她听见刘姝贤继续说着自己的经历：“我工作后没多久，爷爷奶奶身体不好，相继去世了，我很难过，在家里呆了一段时间，才发现家里经济状况出了很大的问题，他们吵得更厉害了，动不动就在家里摔摔打打……我觉得爷爷奶奶在这种环境里生活，应该不怎么开心吧。”

“我很后悔没把他们接到自己身边，但是那时候我刚毕业，一头热血的在和朋友做工作室，手上没有什么钱，其实根本就没有能力养爷爷奶奶……我很后悔，也很痛恨自己。”

“后来，我家就破产了，我父亲气急攻心，开车的时候打电话，出了车祸。”

“我就回B市了。”

她耸了耸肩膀，表示这就是为什么她会为了钱出现在星韵娱乐的原因。

胡晓慧将自己的眼泪忍回去，这个时候她哭了像什么话呢？不能让刘姝贤还要反过来安慰她。

她握着刘姝贤的手，轻轻摇了摇，小声问她：“你想不想哭？”

胡晓慧将纸巾递给刘姝贤，刘姝贤摇了摇头，说：“不想哭了，现在不都变好了吗？”

胡晓慧沉默的将纸巾收回去，刘姝贤说不想哭了，大概是以前都哭够了，眼泪已经流干了，自然就不想哭了。

她觉得心里难受，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，只好更近的靠近刘姝贤，握着她的手，在冬夜里给她一点暖意。

以前没有人在意的时候，刘姝贤觉得自己已经把这一切淡忘了。

她可以用平静的语气，好像说别人的事一样说这些事，心脏像是被麻痹了一样，一点感觉都没有，干涩的眼眶会有点难受，但确实不会有一滴眼泪。

在日复一日的绝望里，她早就已经将眼泪用光了。

可是，当胡晓慧握住她的指尖，拼命的想用自己的温度让她暖和起来的时候，她忽然觉得有点鼻酸。

刘姝贤低下头，努力的掩饰住声音的一点哽咽，低声说：“抱抱我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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